尽管动物演员难以看出演技高低,宠物题材还是比其他类型片更容易打动人心,从《忠犬八公》到《导盲犬小Q》,经典故事屡次翻拍依旧能让人泪如雨下。主打治愈招牌的三月新片《我会好好的》,讲述了女孩赵小满和流浪狗小意的相识相依,同样赚足观众眼泪。
《我会好好的》对人宠关系的处理较为特殊,比起刻画人与狗之间的陪伴和饲养,电影更偏向于将狗作为人的情感投射。赵小满收留流浪狗的契机是一场大雨。母亲病逝后她不愿回家面对酗酒的父亲,长期住在车里,车厢容纳了她对母亲的思念。而当大雨落下,她想起之前见过的流浪狗因不舍狗妈妈气味而留守纸箱,匆忙赶去将狗带回。这份对狗的怜惜看似突然,实则出于共情,小满的车和狗狗的纸箱承载的都是对母亲的留念,这一夜思念亲人的潮湿酸楚淋湿了小狗,也浸透了她。
小满为流浪动物流的泪大多出于触景生情,她觉得自己也是流浪的人,无家可归无人可依,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闯出一条路。所以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动物性,既野性又有韧劲——年纪虽小却打了不少零工,开着一辆老旧货车就敢说走就走,收垃圾搬重物都能咬着牙硬着头皮顶上。
孤独的城市流浪者,遇到同样孤独的流浪狗,亲切感油然而生。对其他人都敌意满满的小狗,却唯独愿意伴她左右,因为他们是彼此双向选择的“家人”。当一人一狗共同睡在车内,小满习惯性地放起妈妈的录音,却发现那录音逐渐被鼾声掩盖,连绵不绝的鼾声是种提醒:有活物陪在她身旁,她再也不必从冰冷的录音里汲取温暖。
以宠喻人,也以宠见人,影片中各个角色对宠物的态度暗示了他们待人的潜意识。有不把宠物的命放在心上、给狗喂了葡萄不治就要安乐死的情侣,他们甚至也不愿意支付诊费;不在乎父亲留下的老狗去向的女儿,对父亲也没有多少怀念,一心只想瓜分遗产;而接手了老狗的儿子,最终还是忍不住顾念亲情,做出求和之举帮了妹妹一把。
最明显的是小满父亲赵补金的转变。和对所有生命抱有善心的小满不同,赵补金对宠物态度格外恶劣,认为人生来就高出猫狗一等。他一出场,就喝得路都走不稳,全然忘了自己早已变卖木雕店,冲去接盘的宠物诊所破口大骂,还打碎门口狗雕像,让本就经济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。
有个很有意思的镜头是他推销的木雕被路人嫌弃,暗骂了一句“狗眼看人低”,刚巧身处低位,抬头就看见女儿正牵着流浪狗盯着他。他瞧不起猫狗,正是因为他在社会上也是被别人瞧不起的失败者。那些无处释放的愤懑,经由踢猫效应传递给了比他更弱的动物。而面对女儿小满抱回的小意,他的种种不满本质上是在嫉妒女儿跟小狗之间的关系比对他更亲近。而随着女儿对他的态度从仇视一点点好转,他也逐渐接纳了小意。
《我会好好的》演员阵容整体来说还算不错,张子枫、王景春、王骁、张子贤都是演技派,然而剧本没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发挥空间,每个人的故事线都稍显浅薄。女主赵小满的塑造较为用心,全片一共包含了父女和解、宠物殡葬、怀念母亲三条线,都围绕女主发生,但也因为涉及的议题太多,反而显得节奏凌乱。
赵小满和父亲的矛盾根源是对母亲治疗方案的意见不统一,女儿不能接受父亲为何放弃治疗,直到自己也站在同样的岔路口,才理解做出抉择有多痛苦。类似的剧情很容易联想到《再见,李可乐》,同样是因观念不合而分崩离析的家庭关系,同样是在狗的缓和下重新理解彼此。《李可乐》的缺点是剧本后半段掺入了玄幻色彩让整个故事变得失真,但前期塑造的情感基础依旧细腻扎实,优点是它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线,温柔地剥开母女之间难以诉之于口的隐秘心声,直到最后女儿才理解,那根横亘在她和妈妈之间的刺其实是岁月。而《我会好好的》将大量催泪剧情压缩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里,角色仓促登场又突兀退场,观众来不及代入,便只觉过度煽情。
《我会好好的》的内核是温暖的,它想鼓励在遭遇人生剧痛之后重拾生活的希望,说出那句“我会好好的”,想唤醒人们对生命的敬畏。不过,当剧本从一开始就预设要让观众大哭一场,那么就难免会有点用力过猛、过犹不及。